文/絮絮
多年没有闻过木炭火的香味儿了。在记忆里,炭火的确是香的。
去年,在某宝买了个颜值不错的炭炉。买它纯属一时兴起。身边好友喜茶,见她们颇费周章地点炭生炉子烧水泡茶,我虽喝不出和电热水壶烧水有啥区别,但着实爱上了炉膛里那红彤彤的一团炭火,爱上了红泥砂铫在炭火上“咕嘟咕嘟”吐着袅袅白烟,满屋子的暖,满屋子的香。不用说,剁手了。
想想,我买这炉子不但能烧水煮茶,还能涮个火锅烤几个地瓜,还真是个能给生活增加幸福感的东西啊。在南方没有暖气的冬天,空调和电暖“小太阳”也无法驱走寒冷。因为有的冷,它不是物理温度的低,而是情绪的低,是心理层面的感觉,或可说是当代城里人的一些些寂寞,一些些遗憾。所以呢,和亲朋好友围炉的温暖氛围,恰如抚慰和疗愈。
住在城里的人,屋里墙上刷着洁净的乳胶漆,贴着漂亮的墙纸。炭炉买回来,便遭到了家人的一致排斥。连一向对宝宝女言听计从的老母亲也推三阻四:烧木炭?你不嫌麻烦不嫌脏?把墙熏黄了怎么办?
好在我早有准备:不怕,有无烟炭!
从那之后,我一双雾里看花的眼,寻寻觅觅,非要买到自己心仪的那块木炭。固执得很。
小时候住山区,家里冬天也烧炭的。炭的来源多半是烧饭的柴。柴当然是父母砍的,砍柴几乎是他们每个周末固定的劳动项目。每天烧火做饭时,把灶膛里烧透的柴夹出来,迅速放进灶边一个坛子里密封好,这样就能攒下不少炭。此种自制炭的优点是无烟,缺点是不耐烧。那时候父母年轻,勤快,山上的柴应有尽有,我们家墙脚下永远有垒得齐齐整整的柴垛子。
可如今,我上哪寻这纯天然的无烟炭去?
功课还是做了不少,当然,雷也踩了不少。围炉,是件温馨惬意的事儿,买炭,则是考眼力拼智慧赌运气的事儿。最早我买的机制无烟炭,就是街边烤串用的那种空心炭,价格实惠。拿回家一烧,发现不对劲,虽不见有烟,却有股子浓浓的煤炭味儿,呛得人鼻咽受不了,烧完后的炭灰黄黄的,要用钳子拨弄一下才散开,果然是掺了煤。这炭室内用不得,得扔。以为是运气不好,又换了一家贵点的,亦是如此,只好作罢。
于是尝试着去网上买炭。橄榄炭、枣核炭是炭中贵族,几十块一斤,感觉煮口茶喝烧的不是炭,是一沓钞票,这口子万万开不得。龙眼炭、菊花炭价格亲民,看买家评价是褒贬不一,我挑了家评分不错的店问询:“你们家龙眼木炭好烧吗?有烟吗?”
没曾想这店家的回复让我哑口无言:“亲,你就是烧一张纸也是会有烟的,看它是白烟还是黑烟了。”
哦?我哪好再说啥。
朋友倒是给我出主意:去乡下买老表用天然树木烧的炭呀,它不香吗?
我转而驱车向农村。卖炭翁朴实黝黑的脸看着很叫人放心。
“大伯,这木炭没马脚吧?我买二十斤。”
“冇嘞。二十斤咋卖?要就称一麻袋。”
好吧。一麻袋一百斤。弄回家来,可算是废了我老腰了。
“烧木炭总归是有烟有灰尘的,脏就脏点吧,别折腾了。”见我为了烧个炭炉居然愈挫愈勇,家人从大张旗鼓反对陡然转为温言婉劝,并帮我找来大纸箱,把大块的炭用锤子敲碎了装好,甚至对“漏网之鱼”的马脚也视而不见,而素来爱干净的母亲,对炭的挑剔,已然力不从心。
我们家的炭炉,总算是红彤彤烧起来了。
寒冷的冬天,当我推开家门,扑鼻而来的是炭火的香,夹杂着茶香、饭菜香、烤红薯香,阴雨天时,还有母亲烘烤衣服织物的香。我还喜欢坐在炉边拿把钳子拨弄炭火,偶尔炸一串火星便故意咋呼一声,惹母亲呵呵一笑;或像小时候那样扔一块橘子皮去烤,为的是闻那清冽的橘皮烟味……环顾四壁,大白墙好似不如先前亮白,但,没有谁去在意了。有了这一炉炭火的暖意,有了岁月的加持,这满屋子的人间烟火气,是细水长流的温情。
渐渐地,身边烧炭炉的朋友多起来了,围炉成为冬天的一股热潮。围炉煮茶,煮的是天气和心情,煮的是心底对纷杂人世间存着的那点,火星子般的热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