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陈莹
作为中华民族最古老最隆重的传统节日，过年，意味着团聚，是我们每一个人心底最温暖的记忆。随着年关越来越近，回家的心情也会越来越迫切。当“有钱没钱、回家过年”从每个不同的人嘴里蹦出来时，有关“故乡”的思绪便油然而生了。
少小离家老大回。离开家乡近20年了，以至于开始思考我应是把她称为故乡，还是家乡呢？又觉得，生而为女，成家立业，纵有再多的眷恋，终究是回不去了。她便是故乡了。
故乡的记忆里，云总是萦绕在心。
晓看天色暮看云。我对故乡的云，一直有种执念。年少时在外求学，寒暑假回家，最喜欢躺在床上看云看天，尤其是夏日的午后，乡村寂静，有微热的风和蝉鸣，看窗外白云大朵飘在湛蓝的天空，心中总会生出些轻轻的愁、淡淡的忧。
现在偶尔回家，抬头看看屋上方的天，依然是云卷云舒云自在云无常。云越自在越闲适，便越觉“一怀愁绪，几年离索”，就像时光流淌留不住，就像人生起伏难言状，再晴空万里也是惆怅。在这漫长的岁月里，我曾无数次幻想能回到老家，在一份安稳的工作中悄然变老。时间每过一天，便觉得这个愿望又迫切了些，这果真是应了那句“吾心安处是故乡”啊。
成年后的我们，像鸟一样，在各种长长短短的节假日里来来回回。来时欢喜，去时假装欢喜。相聚与告别，假装习以为常。毕竟在那些有预谋的相聚与告别里，我们都能做好心理准备，笑着来笑着走，把离愁克制着，将下次归期期待着。
可是啊，有些离别就是这么猝不及防，它没有预谋没有迹象没有缓冲。辛丑牛年冬月十一，我猜想，舅舅走的那天，家里应该也是这样的冬日暖阳，天空飘着几朵可能昨天也飘过的云。送别那日，这位从教超过30年的乡村老教师的离去，引来众多邻里乡亲自发相送，告别的队伍无声而漫长。穿过319国道的风呼呼地刮，卷起阵阵尘沙。我牵着幼女，走在送别的队伍里，望向天边缓缓飘去的云朵，内心深处竟似乎升起一种安心的感觉……
时间缓缓流过，虎年进入尾声。这一年，我忙忙碌碌，到了新的单位，认识了新的同事，也有一整年未回老家。听闻父亲这一年，一直在帮着舅舅的儿子装修老家的新房，那是舅舅的心血。壬寅年腊月二十，表哥发来语音说，我们二十六搬新家，莹莹有空回来啊。
腊月二十八，我又听闻，以前工作单位的领导也是老乡的年逾九旬的父亲溘然长逝，在生命的最后一程回到家乡。岁月悠悠，老人又见家园故土，亲人回到身旁，自是温暖在心，走的时候很安详，大家都觉得这是有福之相。我与老乡共事十余年，又几乎同时各赴新岗位，他见我青涩到中年，我见他青丝染白霜。生命如长风，吹过谁的心头？我在年前那个天还未亮的清晨，又想起那朵少年时看过的云。“归来吧，归来哟，浪迹天涯的游子……”故乡的云，它是在唤我归家吧。
癸卯兔年正月初三，新年。我们在表哥的新居相聚，加入这个大聚会的还有这个家庭新的成员，表哥两个月大的小儿子。阳光依旧耀眼，风依然很大，天空一碧如洗，万里无云，阖家欢乐。蓝天下，大门的红纸楹联上书“蓬庐欣告竣难忘先父倾心血、草舍庆乔迁喜看后昆奋鹏程”。明明鼻头一酸，假装无事发生。我想我们的2022年就如这个春节最红的拜年祝福语一样，皆得所愿。
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。春节这几日，天气晴好，看天有时有云，有时无云；有时云深，有时云淡。云起云灭，像极了缘聚缘散；云深云淡，像极了离合悲欢。我又想起那日那种让我困惑的安心的感觉，但是我已经找到答案了，就是女儿对我说的那句“妈妈，我永远爱你，你死了我也爱你。”童言无忌，我明白女儿的意思是，我永远不会忘记你。
卧看满天云不动，不知云与我俱东。故乡的云，飘过天南地北，飘过春夏秋冬，一年又一年，停留在我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