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秋子
青辣椒红辣椒,都是生活好味道。
夏天,在赣中南,随便走进一家菜园,里面最显眼的往往是一畦畦的辣椒。一个个细长的辣椒,长在五六十厘米高的辣椒树上,丰盈了整个菜园。
很多南方人,包括湖南江西四川人,无椒不餐,我们却很少读到关于辣椒的诗文。为什么?大道无形。因为辣椒太常见了,以至于人们熟视无睹,也因为辣椒太平常、太简单了,貌不惊人,无从刻画,即使是在齐白石等大师的蔬菜画里,也往往只是作为南瓜、茄子、大白菜的点缀。
可是,辣椒却是不可或缺的,在餐桌上始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。俗话说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同样,没有辣椒,巧妇也做不出一桌好菜。可以说,菜园里,茄子南瓜黄瓜豆角,青菜白菜苋菜韭菜,应有尽有,但真正百吃不厌的,还是辣椒。
菜园里,什么都可以不种,但是辣椒不可以不种。谷雨前后,母亲平整好一块菜地,洒下辣椒种子,一阵春风吹过,一场春雨下过,辣椒苗就破土而出了。十来天后,母亲把它们小心翼翼地移栽到一畦畦的菜土上。很快,辣椒苗长成了小辣椒树,随即,白白的辣椒花就在枝叶底下探出了头。花很小,一副娇娇柔柔的模样。还有绿绿的枝叶,个头也不高,看起来其貌不扬,可是,却能接连不断长出辣椒来。这些辣椒,不怕干旱不怕水涝不怕害虫,似乎天天也摘不完。
每天早晨,母亲都会提着竹篮子去菜园里摘菜。幼嫩的菜叶,紫色的茄子,长长的豆角,更多的是那青翠欲滴的辣椒。然后,辣椒炒茄子,辣椒炒豆角,辣椒炒葫芦,辣椒炒大蒜。当然,最好的莫过于辣椒炒肉、辣椒炒蛋了,什么时候能吃上一回,那真是莫大的享受。在乡下,猪肉不容易买到,但是土鸡蛋却家家都有。来客人了,母亲从厨柜里拿出两个平时不舍得吃的土鸡蛋,把青椒切得碎碎的,弄一盘辣椒炒鸡蛋,清香四溢,让人胃口大开。
有味使之出,无味使之入,这是中国烹饪的精髓所在,而辣椒,就扮演了这样的角色。辣椒很少单独作主菜,大都是作为佐料。很多菜,你可以不放姜,可以不搁蒜,甚至可以不放味精和酱油,但唯独不能不切上几个辣椒。尤其是肉菜,如果不搁上几颗辣椒,那简直就不是一盘完美的菜。因为辣椒,能去除鱼肉的腥味,让鱼肉吃起来更加鲜美。辣椒虽然是配角,但是有了它,主角才能更加风光。而且,这样的配角在需要的时候,也能扮演完美的主角。
这道以辣椒为主角的菜肴,在我们客家叫“煎辣椒”。摘几个辣椒回来,洗净后用刀拍扁,然后放进微热的铁锅,再用铁锅铲压几下,压了这面翻过来压那面,不断翻炒,加上适量的盐、蒜和几粒豆豉,待两边微焦就行了。这道菜,简单实用,没有半点花架子,却能丰富餐桌。
三月四月青辣椒,五月六月红辣椒,七月八月酸辣椒,九月十月干辣椒。辣椒从初夏时开始结果,收获期很长,一直要到深秋。即使霜降了,冰冷的霜把枝枝叶叶都冻蔫了,干枯的辣椒树上还会有辣椒等待人们去采摘。然后,人们在家里安然地吃着贮存下来的干辣椒。
吃上一点辣椒,有助于去湿气、助消化、除胃病。这种爱好,古已有之。北宋大诗人苏东坡有首《新酿桂酒》:“捣香筛辣入瓶盆,盎盎春溪带雨浑。收拾小山藏社瓮,招呼明月到芳樽。酒材已遣门生致,菜把仍叨地主恩。烂煮葵羹斟桂醑,风流可惜在蛮村。”你看,这种“持椒把酒”的情景,多么轻松自在,多么怡然自得。
我因为工作的原因,去办公大楼食堂吃饭的时间总要比别人晚十多分钟。很多时候,跑到食堂,菜都卖完了,晚到的人站在窗口前难免郁闷不安。这个时候,食堂的管理员就会对我们说,别急,正在炒,辣椒炒蛋,马上就好。大家一听是辣椒炒蛋,原本不快烦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去,欣喜万分地等待着让人口舌生津的辣椒炒蛋。
是的,一道辣椒炒蛋,轻易就把我们躁动的情绪安抚了。对于我们很多人来说,几十年过去,不少东西都改变了,可是对于辣椒的嗜爱与依赖,却始终没能改变。在微辣中,我们不由会想起家乡,想起家乡的菜园,想起家乡菜园里劳作的母亲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