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郭遂英
文献街的清早是从飘荡的油烟味开始的。
文献街有一条不足百米的小巷,却是早市最热闹的地方,从马路步入小巷,老远便闻到了油锅烹炸的香味,最醒目的是个油条铺子,青石路边的小摊案板上堆着黄澄澄,冒着滋滋热气圆咕噜咚的油条,店铺门前的锅里不间隙地翻滚着三五条面坯。瘦高的老板面无表情地拿着长筷子搅动着热油里瞬间膨胀的面筋,机械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动作。而稍显圆润的老板娘总是笑容满面地招呼着过往的行人,麻利地忙活着手中的活计,同时遇上熟络的客人还不忘闲聊一些家长里短,碰上有小孩,不忙着把切好的油条打包,而是先从案板上拈一小根递过去。也有急着上学的,上班的行人,顾不上刚出锅的热汤,火急火燎地往嘴里送上一截切好的油条,间或吸上一口滚烫的豆浆,狼吞虎咽填饱消耗一晚的胃腹,表情却是异常的满足。油条铺子的油条在出市之前已早早地送到县城各个角落的早点摊上,有的熟客却舍周边摊位现有的选择,宁愿绕半城只奔着这刚出锅的油香和现榨豆浆极致搭配的早餐而来。
也有一些不急不缓的路人,买上几根油条前行十来步,斜对面便是一家夫妻档,名曰“八哥酸辣粉”,想是用男主人别名起的档牌吧。配上一碗前猪肋肉片、猪肝、香菇、青菜煮的三鲜汤,一顿美滋滋的营养早餐便好了。
每逢进店总能听到男主人粗声大气的话语声,女主人手脚麻利地倒饬着小作坊的盆盆罐罐,嘴里不闲着的回怼着自己的不满。店铺不大,却也干净,生意极好。小小的店里满是烟火气,“老板加个蛋”“老板要辣哈”“老板快好了吗,要迟到了”“老板加碗三鲜汤”。外卖小哥自觉地站在旁侧等着老板叫单,等急了便聒噪地催着老板。老板满脸的躁气,不知是沸腾的热气熏的,还是嘈杂的喧闹让他感觉不清静,也许是早起此时困意的侵袭,拿着锅碗瓢盆宣泄着自己的不畅,嘴里不停歇地叨唠着。这种场面三五分钟便换了画面,总有吃客会及时化解此时的尴尬,男主人即刻笑脸迎合着进店的一批又一批的吃客。
看似不和谐的夫妻档主,其实最是默契的搭档,心灵契合,在多年的经营中已如同一人,用最本真的方式,最地道的味觉在小城一角开辟了属于他们自己独特的美食。
早晨急匆匆的热闹慢慢停息,小巷里不时出现一些挑着或提着竹篓的阿姨、爷爷或奶奶。篓子里的时蔬带着清晨刚采摘的清新,不知是露水还是河里清洗未漏尽的水珠,果蔬鲜活,颜色翠亮。他们也许揣摩出此时的便捷商机,一家一家店铺兜售着竹篓里的菜蔬。空了竹篓便用时蔬换来的收获,买上一些油条、包子、馒头回去逗孙辈们欢喜。
炎热的夏天,小巷里多了个熟悉的身影,挑着木桶兜售凉粉的老阿姨也是文献街的一道风景。“白凉粉”“黑凉粉”纯手工的制作,纯本土的调味。酷热难耐时,来往的行人会驻足或蹲或坐来上一碗加了红糖,薄荷油的白凉粉或一碗有姜米、酸甜滑溜的黑凉粉,那一刻的舒爽沁心真的没什么美味能有此刻更让人记忆深厚。
老父亲年迈牙口不好,却独喜“萝卜头大排档”的干椒蒜香卤肉,隔三岔五会吩咐我打包一份送到他的住处,配上点小酒,也是他老人家简单生活中对美食的另一种独乐。“老百姓小饭馆”“乡里乡亲大排档”“老桥头麻辣烫”“水果店”“光明鲜奶”“梅仔维修”等等,最接乡土气息的店面名号,五花八门的小巷铺面,却最是热闹的画面。他们用自己的纯真与勤劳,赚钱谋划着自家老少的生计。青石路上喧哗的声音每天伴着初升的晨曦跳动着最美的音符,寻常百姓的生活便更有了人间烟火的质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