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眭煜华
长手巾，现在好多人都没听过，见过。
它是土家布织成，五尺长，尺余宽。制作虽然粗糙，但坚实耐用。那时的父辈们，农家弟子几乎都有一条不起眼的长手巾。
父亲对长手巾尤其珍重。他要外出或下地干活，总是随身携带这条长手巾。夏季擦汗、扇风、洗澡、搓背，用长手巾；冬天御寒，裹在头上当头巾，围在脖上当围巾。
有一天，父亲的长手巾晾在外面，被风吹落在地，遭小狗啃了几个洞，父亲急得要母亲连夜在织布机上赶织了一条新的。
我自小便深知，父亲是惜巾如命。在我八岁那年，父亲带我去二十里外的县城见识下世面。那时，乡下人没有任何交通工具，再远的路程也只能靠步行。回来的时候，脚底打起了小血泡，我哭了。父亲见状很是心疼，他用那条长手巾，把我绑在了他的背上，一路背我回到家。
后来每每想起这件事，我就觉得很暖心，也对父亲的长手巾有了深厚的感情。
还有一次“双抢”时节，父亲帮村里一位孤寡老人收割稻子。晚上回来，老人硬要塞给父亲工钱，父亲说什么也不肯收。老人扯住父亲的长手巾不放。她把长手巾洗干净，包了一大包香喷喷的糯米饭要父亲带回来，让我们姊妹几个足足吃了三天饱饭。
其实，最让父亲引为荣耀的是，20世纪60年代，县里修筑丰源大水库。父亲自制了一辆木制独轮车，到工地上推土。他用长手巾做拖绳，甩开膀子干。跑得比别人快，推的土比别人多。因此，父亲当年获得公社劳动能手称号，他乐得手舞足蹈。
长手巾也曾给父亲带来一些不好的口舌，让老实巴交的母亲常跟父亲龃龉。
那年夏天，几个放牛的小孩在村后山塘洗澡。正在田垄干活的父亲，忽听到一阵惊叫，父亲急忙赶过去，见一小孩在塘中央呼救。父亲赶快跳入水中，先把五尺长的长手巾抛了过去，让小孩抓着，顺势把小孩拖到安全地带，再抱上岸边。
那个小孩得救了，孩子的母亲感激不尽，紧紧揪住父亲的长手巾，把它带回了家。第二天，她把洗得洁白的长手巾送还给父亲，并在手巾的一端绣了一朵大红的玫瑰花。
村里人看到父亲的长手巾上多了一朵耀眼的玫瑰花，有好奇，更有诸多猜测。父亲一生不善张扬，他从未把救人的事情说出来。当好事者的猜测传到母亲的耳中，母亲也确实看到父亲的长手巾上那朵扎眼的大红花，便对父亲耿耿于怀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被救小孩的家长向村里人解释了事情的缘由，才还了父亲清白。